曼陀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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曼陀羅
第二天一早，林燁馱著二兩黑炭般的眼袋，架著兩條腿，仰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，盯著窗外那棵老槐發呆。
她不知已經坐了多久，老槐黝黑的枝椏上有個頗有規模的鳥窩，要不是她眼神渙散，估計都快被她盯得自燃了。
托吳淩風的福，楊志鍇這條線她是搭上了，但也是托他的福，她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遭遇情敵。
按往常，感情這種事，但凡有人和她搶，她都是拱手相讓的，她從不喜歡被人選擇的感覺。
但這一次又是不同，馮靜的出現，給她本就火燒火燎的心又添了一把柴。
別說讓了，她恨不得給自己背兩石頭加速墜入愛河。
……
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，顧心遙的聲音清脆帶著些許惱怒：
“林燁，謝天現在還歸你管嗎？”
林燁愕然反問：“他闖啥禍了？”
“你可讓他別在我們公司晃蕩了，全公司的人都認識他了，我煩他得要命。”
沒從她的聲音裏聽出口是心非，林燁忙不疊胡亂承諾：“好好好，明天公司年會，他今晚就到，我一定和他誠懇交流一下，盡可能地不讓他在公司騷擾你。”
“我可沒說他騷擾我，總之你讓他別老在我們公司晃悠就對了。”
林燁吃吃笑：“顧姐姐，敢情困擾你的不是他騷擾你，而是他騷擾了全公司的人卻唯獨不騷擾你，是吧？”
“都到首都了，也沒把你不正經的病治好”，顧心遙和她閑聊兩句掛斷了電話。
……
夜幕低垂，一家“蒼蠅”大點的涮肉店，擠擠挨挨全是人。
桌面杯盤狼藉，林燁拎著杯啤酒喝一口，嘟嘟囔囔對一旁的謝天道：
“你可真夠慫的，追個人還玩農村包圍城市，只敲鼓不沖鋒拿人，完全不符合你戰無不勝的人設啊！”
“我他媽不在場外看清楚了，哪能知道她是不是我一定想要找的人”，謝天從銅鍋裏夾一筷子豆皮，冷著臉又說道：“拿人，拿錯了怎麽辦？我一男人沒關系，咱可不能讓姑娘傷心。”
不等林燁驚嘆他這句話裏的溫柔和多情，謝天旋即又道：“你就別操心了，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“媽的，我也不知道”，林燁扶額嘆氣面色萎頓。
說話間，梁總端著一杯酒走近，笑呵呵道：“林燁，過去一年，華南分公司的業績全國列居全國第一，你功不可沒。”
極速調度來一張喜慶臉，林燁端著杯站了起來：“謝謝梁總一直的支持和包容。”
喝完杯中酒，她用酒杯敲敲桌子，沖前後幾桌吼一聲：“來來來，大夥兒一起舉杯，祝梁總步步高升，帶著我們前途似錦。”
……
熱熱鬧鬧喝完這杯酒，謝天湊近林燁低聲說道：“首都就是不同，在南方三年沒學會的虛以委蛇，兩月就給你速成了。”
這杯酒喝得急，林燁揉著太陽穴，暈暈乎乎應他：“我可是真心誠意的，他高升，不是把位置給我挪出來了嗎。”
“小林總，我祝你步步高升。”穿著高領毛衣裹著一股火鍋味兒的孟依湊到了她面前。
謝天嗤笑一聲，打趣道：“臺詞都懶得改一下，你這腦子是用來擺設的嗎？”
孟依也不惱，翹著蘭花指撩起頭發掖耳後，對著謝天軟綿綿送出一句：“就算是擺設也是賞心悅目的擺設呢。”
林燁舉杯和她碰了碰，“順手”把她從夢裏戳醒：“你天哥有心上人，估計眼裏賞心悅目的‘擺設’就只剩一件了。”
“啊，天哥，你不是不婚主義嗎？”孟依大驚，小圓臉上飽滿的蘋果肌氣得直打顫。
“你可別聽你小林總瞎扯，我不僅可婚，還可育呢，我只是在等我的心上人罷了。”
謝天擺著冷酷無情的玉面羅剎臉擊碎了又一個少女的心。
呆了半響，孟依一頭想起自己是過來敬酒的，仰頭把杯中酒喝了個幹凈，揣著一顆破碎的心黯然離開了。
……
第二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公司年終總結，華南的數字再好也蓋不住林燁的“戴罪之身”。
她三言兩句的匯報完工作渾渾噩噩坐臺下補覺，直到被旁邊的梁總拍醒：
“趕緊，老板找你！”
電梯擠還慢，呼哧呼哧爬上四樓，敲開了餘總的門。
林燁坐在餘總辦公桌對面的沙發坐下，諂媚地說道：
“餘總您又瘦了，這條裙子特別適合您，優雅端莊又不失嫵媚，好看！”
餘總丟給她一個“閉嘴，少來這一套”的眼神，看著林燁說道：
“林燁，你工作三年，不缺機智、不缺執著，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兒嗎？”
林燁不敢吭聲打岔。
“問題就出在你這張臉上”
“我知道了，太好看了…”林燁順桿兒爬慣了，一時沒有管住嘴。
餘總把手裏的筆往她身上一扔，喝斥道：“你能不能正經點！”
林燁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，撿起武器遞還給老板。
……
喝口茶，餘總接著說道：
“你是個聰明人，試想，誰願意和比自己聰明的人做生意，誰不喜歡對面坐著個可以被自己隨意糊弄的蠢貨？
學會表情、語言比腦子慢半拍，自然別人對你的戒備也不會那麽強了…
做事要有大局觀，學會熄明火、放暗箭、有仇晚點報；別啥破事都七情上面，明白了嗎？”
林燁收了一直掛在臉上的輕松表情，沈著嘴角肅然點頭。
這個道理對於她來說明白得稍晚，但不在實戰中得到血淋淋的教訓，現在也不可能像刀疤一樣刻在她心裏。
訓話完畢，餘總例行詢問：“今年的獎金你有意見嗎？”
林燁搖頭：“沒，公司從來沒虧待過我。”
餘總悠悠道：“三年了，你倒是從沒有對我提過要求。”
林燁覺得現在是個開口提問的好時機：“餘總，您覺得梁總真想回總部嗎？”
沒空聽她迂回，餘總徑直道：“說你的真實想法。”
沈吟片刻，林燁把心裏話抖了出來：“您之前問我考不考慮分公司經理的崗位，我當時確實不想，但現在我想爭取。”
“三年內，總部要在華南建一個研發中心，華南將成為僅次於北京的重鎮，我有意扶你一把，但事實證明你現在確實還不夠成熟。
至於梁總到底想不想回總部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你是不是比他更適合這個崗位…”
餘總端起桌面的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，接著說道：
“從不想要這個位置到現在力爭一定是有原因的，我想知道為什麽。”
林燁眼神閃躲：“我想在華南長足發展，對分公司的人也有感情。”
餘總頗為玩味地看著她，“謝天不是普通人，辦公室戀情可要小心再小心。”
“老板，我冤枉啊！”林燁的眼眶都快瞪裂了，不敢承認老板的部分正確，她訥訥道：“我就是覺得您說得很對，人總要是進步的…”
“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跑”，餘總冷哼一聲，朝她擺擺手，下了逐客令：“看你這一年的表現再說吧。”
……
從餘總辦公室出來，林燁邁出了公司大門。
連續大雪，路面上行人稀疏，隆冬臘月的北方城市說不出的灰敗蕭索，她站在公司大門口，望著熟悉的街景兀自發了半響呆。
兩年前的今天，她以為自己睥睨無雙。
去年的今天，她視自己為女中豪傑。
今年，她身體力行地認識到，自己無非是個不成氣候道行尚淺的“二桿子”。
冬天的風劃過她的臉頰卷起她散落的頭發揚到腦後，那些任性、驕縱、張狂的歲月，如有實質般的在空中搖搖欲墜，一如她的青春年華…
她突然想到了顧侒。
她的心本是寸草不生的荒漠，但他的愛卻像是最誘人的曼陀羅，在她心裏開出了一整片絢麗妖冶的花。
一輛公車在不遠處停下又開走了，她的手機在包裏震動。
“林燁，明天有空嗎？”顧侒的聲音。
“有空！”
林燁把第二天要拜訪的幾個客戶在腦子裏滾了一圈兒，似乎沒一個是推一天就會得罪的主。
“明天中午十二點，昆侖飯店，一起吃個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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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，林燁馱著二兩黑炭般的眼袋，架著兩條腿，仰躺在辦公室的椅子上，盯著窗外那棵老槐發呆。
她不知已經坐了多久，老槐黝黑的枝椏上有個頗有規模的鳥窩，要不是她眼神渙散，估計都快被她盯得自燃了。
托吳淩風的福，楊志鍇這條線她是搭上了，但也是托他的福，她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遭遇情敵。
按往常，感情這種事，但凡有人和她搶，她都是拱手相讓的，她從不喜歡被人選擇的感覺。
但這一次又是不同，馮靜的出現，給她本就火燒火燎的心又添了一把柴。
別說讓了，她恨不得給自己背兩石頭加速墜入愛河。
……
手機鈴聲打斷她的思緒，顧心遙的聲音清脆帶著些許惱怒：
“林燁，謝天現在還歸你管嗎？”
林燁愕然反問：“他闖啥禍了？”
“你可讓他別在我們公司晃蕩了，全公司的人都認識他了，我煩他得要命。”
沒從她的聲音裏聽出口是心非，林燁忙不疊胡亂承諾：“好好好，明天公司年會，他今晚就到，我一定和他誠懇交流一下，盡可能地不讓他在公司騷擾你。”
“我可沒說他騷擾我，總之你讓他別老在我們公司晃悠就對了。”
林燁吃吃笑：“顧姐姐，敢情困擾你的不是他騷擾你，而是他騷擾了全公司的人卻唯獨不騷擾你，是吧？”
“都到首都了，也沒把你不正經的病治好”，顧心遙和她閑聊兩句掛斷了電話。
……
夜幕低垂，一家“蒼蠅”大點的涮肉店，擠擠挨挨全是人。
桌面杯盤狼藉，林燁拎著杯啤酒喝一口，嘟嘟囔囔對一旁的謝天道：
“你可真夠慫的，追個人還玩農村包圍城市，只敲鼓不沖鋒拿人，完全不符合你戰無不勝的人設啊！”
“我他媽不在場外看清楚了，哪能知道她是不是我一定想要找的人”，謝天從銅鍋裏夾一筷子豆皮，冷著臉又說道：“拿人，拿錯了怎麽辦？我一男人沒關系，咱可不能讓姑娘傷心。”
不等林燁驚嘆他這句話裏的溫柔和多情，謝天旋即又道：“你就別操心了，什麽時候回來？”
“媽的，我也不知道”，林燁扶額嘆氣面色萎頓。
說話間，梁總端著一杯酒走近，笑呵呵道：“林燁，過去一年，華南分公司的業績全國列居全國第一，你功不可沒。”
極速調度來一張喜慶臉，林燁端著杯站了起來：“謝謝梁總一直的支持和包容。”
喝完杯中酒，她用酒杯敲敲桌子，沖前後幾桌吼一聲：“來來來，大夥兒一起舉杯，祝梁總步步高升，帶著我們前途似錦。”
……
熱熱鬧鬧喝完這杯酒，謝天湊近林燁低聲說道：“首都就是不同，在南方三年沒學會的虛以委蛇，兩月就給你速成了。”
這杯酒喝得急，林燁揉著太陽穴，暈暈乎乎應他：“我可是真心誠意的，他高升，不是把位置給我挪出來了嗎。”
“小林總，我祝你步步高升。”穿著高領毛衣裹著一股火鍋味兒的孟依湊到了她面前。
謝天嗤笑一聲，打趣道：“臺詞都懶得改一下，你這腦子是用來擺設的嗎？”
孟依也不惱，翹著蘭花指撩起頭發掖耳後，對著謝天軟綿綿送出一句：“就算是擺設也是賞心悅目的擺設呢。”
林燁舉杯和她碰了碰，“順手”把她從夢裏戳醒：“你天哥有心上人，估計眼裏賞心悅目的‘擺設’就只剩一件了。”
“啊，天哥，你不是不婚主義嗎？”孟依大驚，小圓臉上飽滿的蘋果肌氣得直打顫。
“你可別聽你小林總瞎扯，我不僅可婚，還可育呢，我只是在等我的心上人罷了。”
謝天擺著冷酷無情的玉面羅剎臉擊碎了又一個少女的心。
呆了半響，孟依一頭想起自己是過來敬酒的，仰頭把杯中酒喝了個幹凈，揣著一顆破碎的心黯然離開了。
……
第二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公司年終總結，華南的數字再好也蓋不住林燁的“戴罪之身”。
她三言兩句的匯報完工作渾渾噩噩坐臺下補覺，直到被旁邊的梁總拍醒：
“趕緊，老板找你！”
電梯擠還慢，呼哧呼哧爬上四樓，敲開了餘總的門。
林燁坐在餘總辦公桌對面的沙發坐下，諂媚地說道：
“餘總您又瘦了，這條裙子特別適合您，優雅端莊又不失嫵媚，好看！”
餘總丟給她一個“閉嘴，少來這一套”的眼神，看著林燁說道：
“林燁，你工作三年，不缺機智、不缺執著，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兒嗎？”
林燁不敢吭聲打岔。
“問題就出在你這張臉上”
“我知道了，太好看了…”林燁順桿兒爬慣了，一時沒有管住嘴。
餘總把手裏的筆往她身上一扔，喝斥道：“你能不能正經點！”
林燁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，撿起武器遞還給老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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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口茶，餘總接著說道：
“你是個聰明人，試想，誰願意和比自己聰明的人做生意，誰不喜歡對面坐著個可以被自己隨意糊弄的蠢貨？
學會表情、語言比腦子慢半拍，自然別人對你的戒備也不會那麽強了…
做事要有大局觀，學會熄明火、放暗箭、有仇晚點報；別啥破事都七情上面，明白了嗎？”
林燁收了一直掛在臉上的輕松表情，沈著嘴角肅然點頭。
這個道理對於她來說明白得稍晚，但不在實戰中得到血淋淋的教訓，現在也不可能像刀疤一樣刻在她心裏。
訓話完畢，餘總例行詢問：“今年的獎金你有意見嗎？”
林燁搖頭：“沒，公司從來沒虧待過我。”
餘總悠悠道：“三年了，你倒是從沒有對我提過要求。”
林燁覺得現在是個開口提問的好時機：“餘總，您覺得梁總真想回總部嗎？”
沒空聽她迂回，餘總徑直道：“說你的真實想法。”
沈吟片刻，林燁把心裏話抖了出來：“您之前問我考不考慮分公司經理的崗位，我當時確實不想，但現在我想爭取。”
“三年內，總部要在華南建一個研發中心，華南將成為僅次於北京的重鎮，我有意扶你一把，但事實證明你現在確實還不夠成熟。
至於梁總到底想不想回總部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，你是不是比他更適合這個崗位…”
餘總端起桌面的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，接著說道：
“從不想要這個位置到現在力爭一定是有原因的，我想知道為什麽。”
林燁眼神閃躲：“我想在華南長足發展，對分公司的人也有感情。”
餘總頗為玩味地看著她，“謝天不是普通人，辦公室戀情可要小心再小心。”
“老板，我冤枉啊！”林燁的眼眶都快瞪裂了，不敢承認老板的部分正確，她訥訥道：“我就是覺得您說得很對，人總要是進步的…”
“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跑”，餘總冷哼一聲，朝她擺擺手，下了逐客令：“看你這一年的表現再說吧。”
……
從餘總辦公室出來，林燁邁出了公司大門。
連續大雪，路面上行人稀疏，隆冬臘月的北方城市說不出的灰敗蕭索，她站在公司大門口，望著熟悉的街景兀自發了半響呆。
兩年前的今天，她以為自己睥睨無雙。
去年的今天，她視自己為女中豪傑。
今年，她身體力行地認識到，自己無非是個不成氣候道行尚淺的“二桿子”。
冬天的風劃過她的臉頰卷起她散落的頭發揚到腦後，那些任性、驕縱、張狂的歲月，如有實質般的在空中搖搖欲墜，一如她的青春年華…
她突然想到了顧侒。
她的心本是寸草不生的荒漠，但他的愛卻像是最誘人的曼陀羅，在她心裏開出了一整片絢麗妖冶的花。
一輛公車在不遠處停下又開走了，她的手機在包裏震動。
“林燁，明天有空嗎？”顧侒的聲音。
“有空！”
林燁把第二天要拜訪的幾個客戶在腦子裏滾了一圈兒，似乎沒一個是推一天就會得罪的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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